山西蒲劇是山陜梆子的一支，自誕生之日起便名角輩出。近日，作為2022首屆蒲劇藝術周的重頭戲之一，“蒲劇表演藝術家王藝華、景雪變戲劇表演藝術50年暨戲劇教育與傳承匯報展演”成功舉辦。在演出答謝環(huán)節(jié)，景雪變上臺吐露心聲：“我們只是舞臺上報春的梅花，人民卻把整個春天給了我們。”其情其景，動人心扉，臺下掌聲連連。

　　 戲曲演員從“四功五法”的嚴格訓練中入門，從對前輩傳授的傳統(tǒng)戲的模仿著手，往往在演出傳統(tǒng)古裝戲達到一定火候時，成為深受廣大觀眾喜愛的藝術家。令人欣喜的是，一些藝術家沒有止步于此，他們銳意進取、不斷創(chuàng)新，在現(xiàn)代戲的創(chuàng)作實踐中奮發(fā)努力，綻放光彩。景雪變是其中的代表。從藝50年來，她主攻小旦、刀馬旦、花旦、青衣等，現(xiàn)代戲、古裝戲兼能，其唱腔風格既慷慨激越又婉約俏麗，極具蒲劇聲腔之神韻；表演真切自然，細膩傳神，凝重大方，以擔子功和水袖功見長。景雪變的藝術歷程，由傳統(tǒng)戲起步，通過演現(xiàn)代戲向著自己的藝術高峰攀登。

　　 我和景雪變初識在1996年。她從山西運城來京，找到中國戲曲學院。見面沒說幾句，她就直截了當?shù)貙ξ艺f：“我要讀書?！北藭r，她已是蒲劇名角。1994年，她主演《關公與貂蟬》，獲第四屆文華表演獎。1995年，她獲得了第十二屆中國戲劇梅花獎。我問她準備學什么專業(yè)，她回答：“我想學導演。”我一聽很是高興。演而優(yōu)則導，有戲曲舞臺實踐經(jīng)驗的演員做導演，更得心應手。1998年，她走進中國戲曲學院導演進修班，系統(tǒng)地學習新知識新技藝新理念。不過，景雪變最終沒有做導演，而是繼續(xù)做演員。她擔任運城市文化藝術學校副校長、運城市蒲劇青年實驗演出團團長，培養(yǎng)出幾十個全國戲曲小梅花獎演員。孩子們親切地叫她“校長媽媽”。

　　 景雪變是演傳統(tǒng)戲出名的。她演的《打金枝》《柜中緣》《宇宙鋒》《陰陽河》《火焰駒》《穆柯寨》《楊門女將》《竇娥冤》等古裝戲，都十分出彩。但她決心一改戲路子，塑造個性鮮明的當代女性形象，表現(xiàn)當代生活。她看好了原創(chuàng)現(xiàn)代戲《山村母親》。

　　 這出戲講述的是改革開放初期，山村母親豆花嬸為了兒子能走出大山開創(chuàng)新生活而勇于負重的一段艱難歲月，反映了社會轉型期的城鄉(xiāng)人際關系。劇本主題積極向上，人物形象接地氣。

　　 第一次觀看《山村母親》時，劇本深刻的人文內涵、景雪變的精彩表演給我留下深刻印象。2007年，在蘇州參加第十屆中國戲劇節(jié)，我有幸再次觀看《山村母親》。那天是午場演出，觀眾大多是蘇州本地市民。豆花嬸的唱念做舞激起了觀眾的情感共鳴和濃厚的藝術欣賞興趣。演出結束，不少觀眾涌到臺口，鼓掌歡呼。他們中不少人第一次聽蒲劇，第一次感受蒲劇的魅力，第一次知道遙遠的黃河邊上還有這樣一位藝術家。景雪變和蒲劇在千里之外的江南，遇到了知音。

　　 《山村母親》的成功緣自鮮明的主題、深刻的人文內涵，也緣自戲曲藝術的獨特魅力。該劇的整體設計、唱腔、身段都經(jīng)過精心研究，努力做到戲曲化。劇中，景雪變的演唱感人至深、催人淚下。她有意識地將傳統(tǒng)戲曲身段化作人物動作，其眼神和表情變化是戲曲化的。比如，角色在擦窗戶時，她就化用了蒲劇《掛畫》的椅子功。

　　 演現(xiàn)代戲，對景雪變而言是挑戰(zhàn)，更是機遇。她的目標是創(chuàng)作可以和傳統(tǒng)戲相媲美、膾炙人口的現(xiàn)代戲曲。將現(xiàn)代戲的劇本戲曲化，就必須遵循戲曲藝術的程式規(guī)范，使用戲曲藝術的舞臺技術。戲曲藝術的舞臺原則，有個高標準的表達是“有聲皆歌，無動不舞”，即盡可能把舞臺人物的語言音樂化，把舞臺人物的動作舞蹈化。景雪變的水袖功和擔子功就非常精彩。如何遵循這種舞臺原則，運用戲曲藝術的功法塑造現(xiàn)代人物？經(jīng)過數(shù)年努力，景雪變和她的團隊將《山村母親》打磨成可反復欣賞的戲曲精品。

　　 豆花嬸所到之處受到觀眾歡迎，還有了追隨不舍的“粉絲”。有翻山越嶺趕路百里的山民觀眾，有70歲的老人帶著近90歲的父親追看演出，有90后觀眾身穿自制的《山村母親》文化衫……現(xiàn)代蒲劇《山村母親》的成功，再次證明戲曲現(xiàn)代戲大有可為。

　　 這些年，景雪變最希望的是讓更多年輕人盡快走上蒲劇舞臺的中心?！扒嗄隄摿薮?，傳統(tǒng)戲曲的勃興要靠他們這一代，未來的觀眾群體也要靠他們去聚攏?！痹诰把┳儚乃?0周年暨《山村母親》演出2000場之際，祝福她在戲劇舞臺和戲劇教育領域做出更大貢獻。

　　 （作者為中國戲曲學院原院長）

　　 景雪變，國家一級演員，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，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項目蒲州梆子代表性傳承人。代表劇目有《劉胡蘭》《關公與貂蟬》《打金枝》《楊門女將》《山村母親》等，曾獲文華表演獎，兩次榮獲中國戲劇梅花獎。周育德